這樣的目光看得沈忠才爺仨面上十分難看，連飯都快要吃不下去了。

婉兒扯了扯沈瑤的衣袖：“姑姑你別生氣，婉兒不冷。”

聽啊，多麽懂事的孩子！

再看那幾個打人，嘖嘖，連個孩子都不如。

馬氏頓時惱羞成怒，冷笑道：“對，我們家沒那麽多錢買好衣裳，你倒是有錢啊！瞧你，吃面還要放雞蛋，還要吃燒餅呢！既然你這麽心疼這丫頭片子，那你把她領走啊？讓她跟著你去享福吧！”

“娘，使不得！”餘竹君慌了，驚呼出聲。

馬氏早就看婉兒不順眼了，說她是賠錢貨，已經不止一次說過要把她像賣沈瑤一樣賣掉。聽她這麽說，餘竹君怎能不著急？

其實沈瑤倒是挺希望能把孩子帶走的，反正她現在有錢，帶走了婉兒也不過是多一張嘴吃飯罷了。

不過，婉兒卻不答應。

小姑娘擡起凍得通紅的小臉兒，脆生生地對沈瑤說道：“姑姑，你別帶我走好嗎？娘幹活兒幹累了，我還要給娘搬小木墩兒捶背呢！娘現在懷著小弟弟，晚上我還要給娘揉腿。”

她雖然小，但是也能看出來奶奶和爸爸不喜歡娘親，甚至現在懷著身孕，他們都不心疼她，還讓她幹各種累活兒。每次娘親幹活兒幹累了，都是她在身邊陪著娘親說話唱歌解悶兒。

“婉兒……”

餘竹君眼淚又出來了，抱著懂事的女兒泣不成聲。

沈瑤也心疼不已，眼睛看向餘竹君的肚子：“幾個月了？”

“六個多月了。”餘竹君把臉埋在女兒瘦小的肩膀裏，悶悶地回了一聲。

沈瑤卻是身子一顫，就連陳香娥也驚異得差點兒站起身來。

六個多月了？那麽小的肚子，沈瑤一直以為是四個多月！

看看娘倆兒面前那個只剩下面湯的面碗，沈瑤的目光陰沈沈的。

婉兒已經四五歲了，就算吃不完一碗面條，也能吃掉半碗了。餘竹君是孕婦，飯量本來就大，結果呢，居然讓她們娘倆兒合吃一碗面！

不用說也知道，不僅是在外如此，在家中肯定也是這樣。他們根本就沒有把餘竹君娘倆兒當家人看待！

可憐餘竹君父母年邁，家中也沒有兄弟幫襯著，在婆家受了這樣的氣也無人撐腰。

“嫂子，這麽久不見了，我很是想念你，你過來我這邊坐坐吧！”沈瑤拉著餘竹君的手，又一把抱起了輕飄飄的婉兒：“婉兒也一起，姑姑好久不見你都想你了呢！”

餘竹君看看馬氏，又看看丈夫，猶豫著要不要過去。

倒是小婉兒拉著娘親的手，脆生生地對馬氏說道：“奶奶，我也好想姑姑了，能跟姑姑玩一會兒嗎？”

若這話是餘竹君說出來的，馬氏定然不會答應。

但現在卻是婉兒說的，她一個四五十歲的人若是跟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較真兒，真真是老臉都丟盡了。

“去吧！”馬氏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拿起筷子來接著埋頭吃自己的面條。

沈忠才才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只要不讓他在外人面前丟臉就行了。

沈玉海卻是十分不滿，剛剛還跟餘竹君吵了一架，此時又被沈瑤懟得啞口無言。不用猜也知道，餘竹君絕對討不了好去。

只是此時，餘竹君不想再聽丈夫的了，一來她是真的想念小姑子了，二來，只要能得到這片刻的安寧，她寧願回去以後忍受丈夫的辱罵甚至毆打。

“回來！”沈玉海低喝了一聲，卻沒能阻止媳婦兒的腳步，氣得他渾身都顫抖起來了。

啪一聲摔下筷子，沈玉海站起來就要去拽媳婦兒，只聽沈忠才突然喝道：“幹什麽？還不嫌丟人嗎！”

沈玉海抿著唇角，不甘不願地坐下了。

餘竹君松了一口氣，帶著女兒坐到了沈瑤這張桌子上。她跟陳香娥沒有見過面，聽沈瑤喊她娘也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知道兩人肯定沒有吃飽，沈瑤又讓老板給她們每人端了一碗面條過來。

餘竹君趕緊擺手：“別別，我們吃飽了，瑤瑤你別破費了！”

一邊說還一邊拿眼睛偷偷去瞄陳香娥，生怕沈瑤為她們花錢的行為會觸怒了這個婆婆。

陳香娥也是做過媳婦兒的，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笑著拍拍她的手：“你正懷著身子呢，正是能吃就吃的時候，可不能因為什麽人委屈了自己！”

隔壁桌上的馬氏嗤了一聲，呼嚕呼嚕地接著吃面條了。

連陳香娥都這麽說了，餘竹君也不好再說什麽，更何況她不吃女兒還要吃啊，剛才那麽一小碗面條，女兒舍不得吃都給她了。

“瑤瑤，再來一碗就行了，我剛才吃飽了。”

沈瑤嗔了她一眼：“什麽吃飽了，你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那麽一小口兒怎麽吃得飽？老板，再來兩碗面條，兩個雞蛋！對了，還有兩個燒餅！”

噗！

這次不僅是馬氏，就連一直自持身份的沈忠才都忍不住側了側眼睛，兩碗面條就行了，居然還給她們雞蛋和燒餅，這沈瑤真當自己是小富婆了！

馬氏嫉妒心起，去看陳香娥的臉色，卻沒看到想象中的憤怒和不屑，更是氣得她鼻子都快要歪了。

為了不讓顧客久等，這裏的面條都是提前做好了的，等客人要的時候再在熱鍋裏過一遍。

雖然很快，但是這樣的面條味道不怎樣。

不過，一般人家連白面都吃不起，更何況面條了？只要有的吃就好了，誰還嫌棄味道如何？

兩碗面很快就上來了，餘竹君看著熱氣騰騰的面條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婉兒當先拿過了筷子遞到她手上，還小心翼翼地把雞蛋剝幹凈放到了娘親的碗裏。

“娘，你多吃點兒，讓小弟弟長得白白胖胖的。”

餘竹君笑著點點頭，卻把碗裏的雞蛋夾到了女兒的碗裏：“娘吃雞蛋都吃膩了，這個你替娘吃了吧！”

她說的不是實話，因為第一胎時生了女兒，這胎再懷孕沈玉海都沒舍得給她買雞蛋吃，她整天吃的東西甚至都不如家裏其他人。

“哎！”婉兒也不推辭，收了娘親夾來的雞蛋，小手兒卻又繼續剝第二個雞蛋了，剝完後咬了一小口兒又放進了娘親的碗裏，故意為難地說道：“娘，兩個雞蛋我真的吃不了，你把我吃剩下的這個吃了吧！”

說是吃剩下的，其實也只是少了芝麻大小而已，根本不算是剩下的。

看著婉兒這麽懂事，沈瑤又是欣慰又是辛酸，才四五歲的孩子居然就知道這樣心疼娘親，比沈玉海那幾個沒良心的強太多了。

女兒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餘竹君也不忍拂了女兒的心意，笑著點頭張開了嘴。

只是……

咳咳，咳咳。

馬氏和沈玉海同時咳嗽了起來！

餘竹君動作一頓，快到嘴邊的雞蛋又回到了碗裏。

沈瑤眼睛一瞇，這兩個人什麽意思？是要跟一個孕婦搶雞蛋吃嗎？

“奶奶，爹，你們是不是也想吃雞蛋？”

婉兒清脆的聲音搶先一步響了起來，被她這麽直白地問起來，饒是臉皮再厚的人也不好意思承認了。

婉兒舉著小手兒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雞蛋托到了兩人面前，眨巴著大眼睛擡著頭說道：“奶奶，爹，你們吃我的雞蛋吧！娘親懷著小弟弟，不能讓她餓著。婉兒身子壯，少吃一個雞蛋沒關系的。”

一個四五歲瘦成猴子一般的小姑娘居然說自己身子壯不用吃雞蛋，倒是人高馬大的沈玉海和馬氏還需要一個雞蛋來補充營養，這樣的話真是啪啪打臉了。

果然周圍一起吃飯的客人們齊齊露出不屑恥笑的目光，甚至還有人大聲笑道：“跟一個小孩子搶雞蛋吃，真是沒羞沒臊！”

沈玉海臉上又是紅又是白，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的雞蛋你自己吃，爹身子好著呢，不用吃！”

“我吃……”馬氏吸了吸口水，終究是沒有把這兩個字說出口。

婉兒十分懂事地點點頭，托著雞蛋回到了娘親身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了雞蛋和面條。

不過她飯量不太大，沒吃幾口就真的吃不下了，剩下的面條也全都讓餘竹君吃光了。

至於燒餅，沈瑤知道她們就算是吃不完帶回去了也肯定會落進馬氏或者那幾個男人的肚子裏，索性就直接吃了個幹凈，徹底打破了馬氏的期盼。

沈忠才幾人吃飯吃得快，不過為了不被外人繼續指點，只能坐下來等著餘竹君娘倆兒吃完了才說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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